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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1995已經隱入塵煙三十年了

原來,1995已經隱入塵煙三十年了

 

原創 劉原 2025年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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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狐媚的春光裡經過南寧火車站。這是2025年的暮春,滿城的木棉花和三角梅壯烈怒放,遍地落紅,像是刺客留下的作案現場。心裡微微抽搐了一下。

 

三十年前,從福州歸來的我背著巨大的行囊和兩箱書,走出了南寧站,像一頭離群的幼獅,開始獨自在塵世覓食。1995年夏季的南方天空高遠,清澈。但那一年的陽光和雲翳都被時光之劍殺死了。每個年份都是時代的棄嬰,紅塵的棄婦,但1995是我最深的疤痕。所以,本文獻給永逝的1995,獻給已成琥珀的90年代。


01
前不久刷到一個短視頻,說1995年春晚是史上最牛春晚,收視率近97%。我愣了。那屆春節我看過,有那麼牛嗎?

 

我是真沒什麼印象了。因為那個除夕,大四的我寄住在南寧親戚家裡,眼睛雖然盯著電視,腦子裡想的全是自己投出去的應聘簡歷會不會石沉大海,以及,找不到工作該怎麼辦,是去打螺絲呢還是去當車匪路霸呢。

 

除了劉德華的《忘情水》我有點印象,別的節目根本就不記得。95春晚火爆完全合理,因為93、94年是內地華語歌壇的井噴之年,直接拉動流行音樂市場。多年以後,我認識了寫出《你在他鄉還好嗎》、《潮濕的心》的作詞家李廣平,還偶然和老狼成了微信群友,每次看到他們的名字,都覺得恍惚回到90年代。

 

但在1995年,我關心的不是精神食糧,而是觸手可及的糧草。那一年,根據官方資料,大學畢業生總共80.54萬人,其中本科生32.5萬人。我們91級是最後一屆全公費生,也是最後一屆包分配的畢業生。正是在我畢業那年,中國大陸第一次出現了大學生雙選會,從前的媒妁之言變成了自由戀愛。

 

1995年1月,幾千名應屆生湧進了南寧民族大道的廣西科技館,把大門玻璃都擠爆了。上百家單位在那裡招人。如今的後生或許很難理解:既然都包分配了,又何必虎狼般奪食?

 

很簡單,國家包分配的單位都好不到哪去,許多崗位的去向是縣城甚至鄉鎮。而雙選會上的絕大多數單位,都在大中城市,待遇和環境都好得多。

 

上個月,我回南寧裝修老房子。黃昏中去坐地鐵,望見拆除後重建的,造型詭異的廣西科技館,怔怔地站了一會,想起了1995的早春。今年的大學畢業生是1222萬。我們當年,是搶到好麵包和壞麵包的區別,而現在的娃,是有麵包和沒麵包的區別。我特別體恤他們的艱難。三十年前的我瘦如A4紙,平素在大學食堂搶飯、在綠皮火車搶座,練就了一身泥鰍般鑽縫的功夫,所以在雙選會上如常山趙子龍般殺了個幾進幾出,把自己的簡歷送出去幾十份。

 

當然,全都泥牛入海。那天站在夕陽裡的民族大道,我心想,倘若時光倒流,如今發福笨拙的我,還能不能在人潮洶湧的雙選會上擠到前面,望見面試官臉上的茸毛。顯然不能。我在人海中殺出血路的惟一方式,是像在綠皮火車上那樣,高喊一聲:讓一讓啊,開水來了。


02
1995年的空氣,曖昧而混沌。

 

10多年前,我寫過一篇回憶錄《爛柯1991》,敘述了大學四年。末尾寫到:“塵土揚起來。南寧不見了。我往北去,路途漸進荒涼,遠方的大石山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如同福大東門西禪寺的,和尚腦殼。……我成了鄉下人,我又成了鄉下人。前方那個陌生的小鎮,我想我要死在那裡了。

 

1995年8月23日那天的日頭,漸漸向西邊的山河斜去。我在顛簸的鄉村巴士上蜷縮成一隻猴子,疲憊而絕望地閉上了眼。”我來到了河池地區的大化瑤族自治縣。它原本是都安縣的一個鄉,1988年才升格為縣。廠裡給我分了一張木板床,在大壩邊開關站的破舊平房住了下來。每晚上個廁所,要經過茂密的草叢,那裡時常有毒蛇出沒。

 

早晨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清掃床底,那裡蹲著一群癩蛤蟆。第二件事是清點我的抽屜,我的飯票經常失竊。而幾十米外,是濃密的芭蕉林,二十年前曾有個俊朗的男大學生被三個帶槍的女民兵劫持到那裡輪奸。

 

我雖不俊朗,但也好慌,每次出門上班都在腰間系個麻繩。這種失身的恐懼,如影隨形,因為平房的另一頭住著一個因花癡而失心瘋的老太婆,她每天都坐在斜陽裡,盯著這幫下班小年輕的肉身,給我們打分。一個壯碩的陝西小夥被她打了98分。我那時腰圍一尺八,比女工還瘦,她根本就不屑給我打分。這是比0分更大的恥辱。後來我出門就不系麻繩了,連瘋婆子都看不上我,女民兵更不會劫我這瘦猴的色。

 

去年我攜全家重訪舊地,1995年的青澀芭蕉已經變成了老芭蕉。那年夏天,我們開始上崗培訓。每個人輪流抱著橡皮人做心臟復蘇和人工呼吸。多年後市面流行矽膠充氣娃娃,我心想這不都是我們玩剩的嗎。然後,我就穿上藍色工裝,扛著個大扳手,正式成為了工人階級。命運的齒輪並沒有開始轉動。每天只有水輪機和發電機在轉。


03
1995年,中國第一家互聯網公司瀛海威橫空出世。那一年的馬雲,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他第一次去美國,第一次接觸到互聯網,回來就辭去教職下海,創辦了中國黃頁。

 

也是那年,他因為抓偷井蓋的人第一次上了電視。王志東去矽谷弄到了650萬美元融資,後來創立了新浪。這年秋天,張朝陽從麻省理工拿到了博士學位,回國創業。但我並不知道十年後我會成為他的員工。我過著僧人般幽閉的生活,不知道這個世界正在發生什麼。瞭解外界的惟一途徑,是上班時翻閱人民日報和廣西日報。其實我根本不關心上面的新聞,總是在偷偷瞄報紙中縫的招聘廣告。

 

鮮少有人記得,中國的雙休日工作制起源於1995年的五一。那年元旦出臺了第一部勞動法,但並未規定雙休。因為入世談判的推進,美國提出了這個要求,中國成了全球第145個實行週五工作制的國家。

 

不過這跟我沒關係。當時我上的是六班四倒。進過工廠的人都知道,這種倒班簡直讓人靈魂出竅,生物鐘完全紊亂。上班倒是輕鬆,隔一兩個小時就去抄各種儀錶數位,扛扳手巡檢各種管道和機組。剩餘時間就是在飯點吃工作餐,聽老師傅們聊各種八卦,以及對領導的吐槽。

 

直到有一天,分場領導找我談話:聽說你對領導和工作現狀很有意見?我清晰地記得,在師傅們的吐槽大會上,我只是附和了幾句,絕對算不上激烈。顯然,有人在引蛇出洞。1995年,當數字英雄們開始學習互聯網,學習創業,學習融資時,我在鄉下學會了中國式閉嘴。後來的幾十年裡,我從不向任何同事吐槽領導的是非,倘若實在受不了那份工作那些領導了,我就默默地遞上辭職信,揚長而去。

 

但我不建議如今的年輕人學我,因為90年代和00年代遍地都是工作機會,不比現在。意氣用事也得看看身處的時代背景。畢竟——失節事小,餓死事大。


04
鄉下的文化生活貧瘠荒蕪。

 

好在有甲A,我每週都追著看申花隊比賽,看範志毅是否又繼續進球。1995年的甲A是史上最佳。那年CCTV5誕生,編導大概偏愛斯諾克,於是我天天看亨得利、大衛斯、威廉姆斯。鎮上有個郵電局,每週我必買《體壇週報》,偶爾遇到售罄,心裡就空蕩蕩的。

 

當年的南寧已經出現了酒吧,但小鎮沒有,只有露天卡拉OK,唱一首五毛錢。檯球桌倒是隨處可見,也是五毛一局。惟一與福州、南寧同頻的,是遍地的錄影廳,放著各種風月片。那是香港三級片的鼎盛年代。小城老闆都很實誠,說是黃片那就一定很黃。不過也偶有例外,有回我看到新片預告《春光乍泄》,興沖沖買票進去,結果只看見張國榮和梁朝偉彼此伸出鹹豬手,而坐我前排的一對胸毛飄飄的基友,摟摟抱抱互舔耳朵,我實在受不了,看了二十分鐘,走人。

 

1995年的秋天,漸漸的,沒人陪我打牌打檯球了。同批進廠的大學生們知道逃離無望,那不如去談愛罷。不談愛的我成了孤家寡人。廠禮堂每週都會放幾次電影,但鮮少有人去看。有次看完《大話西遊》,才發現整個禮堂就我一個人,我比至尊寶還寂寞。當然,在1995年,包括我在內,沒幾個人能看懂這片子,所以它成了僕街爛片。我們得經歷生活的酷刑、歲月的捶打,才明白星爺在說什麼。

 

但鄧麗君是每個人都能聽懂的。那年她猝然離世,我跑到磁帶店,把能買到的專輯全部收集了。

 

多年以後,我的不少朋友都曾到清邁的美萍酒店,探訪鄧麗君離世時住的那個房間。綜藝比賽裡有個泰國的小女孩,從神態到聲線都像極了她,據說是她轉世的。1995年離世的還有張愛玲。她在洛杉磯的寓所死去一周後,才被發現。

 

20多年後,我站在她1952年走過的羅湖橋,望著深圳河,想起了許多南渡北歸。在文壇和樂壇無可替代的兩個奇女子,後來被黃舒駿寫進了那首曲風怪異的歌《改變1995》:你走之後沒幾天/鄧麗君也跟我們說再見/張愛玲在秋天渡過了她最後一夜/英國少了一位戴安娜王妃/你最心愛的吉他現在住在我的房間/時間不停的走遠/我的記憶卻停在那1995年。

 

這首歌,是黃舒駿在追憶另一位同樣猝逝在1995的音樂才子楊明煌。黃舒駿和楊明煌我都聽得不多。聽最多的是竇唯時期的黑豹樂隊,以及Beyond,這倒是與小鎮青年們共振。許多個深夜,我在紅水河邊吃田螺喝啤酒,他們在幾十米外醉生夢死地唱黃家駒。

 

大地,舊曲經典

我曾以為,歿于1993的黃家駒再過些年,就會被世人遺忘在塵煙裡。沒想到,幾十年後,那首《海闊天空》依然是廣東的省歌,依然被粵語區的無數後生仔在風雨裡高唱。沒人能改變1995。只有1995,能改變所有的人。


05
1995年的國內GDP是5.7萬億,城鎮居民人均年收入3893元,城鎮職工年平均工資5500元,這個資料符合我的認知,那時的普通職工月收入也就三四百。我同屆的大學死黨分配到柳州的一個公司,每月工資兩百,他寄一百供弟弟上大學,自己只花一百。

 

多年後我們在深圳南山的人海中重逢,我說,真不知道你那時是怎麼活下來的。好在當時的物價不算高,豬肉兩三元一斤,大米七八毛,三四線城市的房價也就幾百一平米。

 

但我和死黨都保守了。當時他不該回柳州,我不該去大化,我們應該直奔珠三角,那會是另一種遼闊的人生。我的大學舍友隔壁老王,閩南人,是我們班最有勇氣最決絕的人,畢業時直接把戶口檔案扔掉,奔向順德,跳了幾次槽,最後進了外企。

 

在90年代中期,這哥們居然拿到了800大洋月薪,重點來了:這不是人民幣,是美刀。但他也得靠人民幣吃喝租房呀,於是一發餉就直奔地下黑市,揮舞著綠色鈔票喊“換匯啦”。所以每到月底,黑市外匯販子一見到他,就會目光一凜,說:隔壁老王又給我們送綠油油的東西來了。

 

但是21歲時的我,不敢睥睨戶口,那時的畢業生都有一個派遣證,大概跟良民證差不多,你的戶口檔案糧油關係都得跟著走。好在我和死黨很快就想通了,不再眷戀皇糧。五六年後,我們都離開廣西,從珠江的上游支流去了珠江的出海口。


06
90年代曾經是我的淵藪,是命定的水底。但我至今深深地懷念,並且感激它。1995是南巡講話後的第三年,股市蓬勃發展,互聯網開始擁抱中國,雖然WTO的談判還在拉鋸中,但外資已經大量進入大陸,為即將到來的世界工廠角色奠基。倘若不曾遇上這樣的時代,我不可能越獄。

 

我最初的自救,是捧著一本從福州帶回的GMAT書天天背單詞,沒多久果然迎來了機會:電力系統選拔一批英語好的員工送去美國進修。但我沒考上,同批的一個河海大學畢業生考上了,他大學時過了六級,平時都悶在宿舍裡讀英語,不打牌不打檯球不看三級片,輸給他,我是大寫的服。

 

後來我調到了廠辦當秘書,對新聞產生了興趣。於是找宣傳科正在考新聞函授文憑的一個小夥子借了全套的新聞學教程,那是著名新聞人艾豐主編的。吊詭的是,我這種在大學裡天天蹺課的學渣,竟然超級刻苦地研讀完了那套教材,許多內容至今仍然記得。

 

大學時覺得讀書無用,背再多公式也找不到工作,於是厭惡書本,但當你為了一個迫在眉睫的生存目標而努力時,會瞬間學神附體。昨天在拼多多上流覽,想看看讀書月又推了什麼打折新書,結果吃驚地發現一本暢銷書竟然是《民法典》,商品下面標注著“全店已拼500萬+件”。

 

我猜測,許多人購買這本書,或許是為了討薪,為了離婚,為了各種各樣的維權,而肯定有為數不少的人,是為了公考和法考而購買它,就像我當年為了考媒體而學艾豐的《新聞採訪方法論》。諺曰:書非借不能讀也。但現實生活更多的情形是:書非用不能讀也。

 

還有一點值得記錄,1995是中國的都市報元年。1月1日,國內首張都市類報紙《華西都市報》正式創刊,隨後報業風起雲湧,後來相繼成為我東家的《南國早報》、《南方都市報》都在這一年創立。眾多野心勃勃、以攻佔市場為己任的報紙,記錄著國脈民瘼,開啟了媒體黃金時代。雖然如今滿大街都已找不到一個報刊亭,但是,1995年,它們真的來過。並且,曾經改變了我今生的流向。


07
過去這幾十年,遊蕩在中國大地的我,時常會想起1995年深秋那個憂傷的青年。儘管沒幾個人能理解我的憂傷。除了兩個福建人。一個是我四本書的責編徐蕙蕙,她的夫君正是大化籍,身為廈門人的她,第一次去大化時被那裡的貧瘠驚呆了,從此再也不願去。她說能讀懂我關於那個小鎮的每一個字。

 

另一個就是隔壁老王。有次我在大學同系群裡被一幫低十屆的師侄圍攻,說我分到電力系統了還抹黑詆毀母校。後來老王在廈門的校友酒局上罵罵咧咧地說:他們知道劉原經歷過多少苦難嗎?有個陌生校友紅著臉說,他也是在群裡罵我的人之一。他托老王向我致歉。

 

其實當電老虎,物質上不是一般的優渥。我們的收入高,福利好,除了沒發老婆,幾乎什麼都發。記得每年夏天都會發幾十斤荔枝和芒果,盛夏荔枝不耐留而我沒冰箱,只好每天邊吃一大堆荔枝邊吃穿心蓮片,以防上火。當年廠裡發的電暖器,我至今還在用,那品質是真的好。

 

有年冬天兔媽說,這功率太大了,真耗電。我翻個白眼說,電廠發給職工的電器從來不考慮功率,我們用電不花錢。但我們那代人終究傳承了80年代大學生的遺風,心氣高邁,從來沒把錢放在第一位。我們心裡有詩和遠方,有都市的燈紅酒綠,當然,還有城裡白花花的女學生。

 

去年秋天我帶倆娃重返大化,本想來次憶苦思甜,沒想到大化竟然變成了繁華的縣城,全然不是我筆下的那般荒涼破敗的景象。我很尷尬,感覺自己像個歲月裡的騙子。

 

十年來,中國西部變化很大,單從皮相而言,已經遠不是我們記憶中的模樣。從前說起包郵區,便是富庶的象徵。越過了胡煥庸線,郵費便陡然上漲,搞得西部人民很有被歧視的感覺。

 

聽拼多多的朋友說,這幾年他們搞了一個千億補貼的西進計畫,從食品日用品到書籍服裝,都已經包郵進村。中國廣袤的西部鄉鎮,雖然經濟仍然落後,但在資訊和物質的獲取管道上已經實現了平權。

 

如果我是2025年的大學畢業生,十有八九就不會逃離小城了。那是非常安逸富足的生活,水綠山青,陽光悠長,可以享受與城市一般的便利,但沒有城市的喧囂和焦灼。

 

惟一的問題是,你現在想當電老虎,比登天還難。我曾經對大壩視若敝履,如今已經高攀不起。


08
暮春三月的某個午後,我忙完了一堆事情,閒逛到南寧人民公園,在棕櫚樹下的湖邊發呆。走到民主路上,忽然一怔。我只走了一兩公里,卻經過了廣西電力局(下圖)、南國早報、南寧晚報,這正是我在90年代的三個東家。尋常的散步,走過的竟是三十年。

 

90年代與現在相比,算是窮酸的時代,人們挎個BP機就能偽裝中產,天天打車就叫富豪了。那個年代治安混亂,先是車匪路霸,然後是拍頭黨砍手黨。而吸白粉的,開髮廊的,隨地可見。但那時的人們,眼裡有光,有夢想。

 

GDP連年兩位數的增幅,每個人都能感受到資料是真的,因為,生活正在一天天好起來。在90年代,萬物復蘇,階層沒有固化,哪怕我們沒有半點背景,也都有改命的機會。當1995年的我穿著油膩的工作服,在水下幾十米的機房無精打采地巡邏時,何曾想過後來的人生裡,會見到如此激蕩的風雲,如此有趣的人們。

 

去年元旦,我正帶娃爬長城,接到了《體壇週報》創始人瞿優遠的電話,我說哎呀我30年前可是你們報紙的鐵杆粉絲。20年前在北京,我採訪了一系列作家。採訪葉兆言時我提起《1937年的愛情》,採訪林白時我提起《一個人的戰爭》,那都是我在大化電廠閱覽室看的。

 

如果1995年的我萬念俱灰,老老實實娶妻生子,這輩子根本就不會認識他們,以及,許多江湖上的神人。

 

前幾天是世界讀書日,順手推薦好友們的幾本著作,全是暢銷書。

一、葉兆言:《璩家花園》譯林出版社、《儀鳳之門》人民文學出版社、《南京傳》譯林出版社

二、米鴻賓:《一代傳奇:邵雍的智慧》東方出版社、《解密中國智慧》東方出版社

三、陳忠坤:《遠莊》海峽文藝出版社老葉和我是20年的忘年交;

 

米鴻賓是研究傳統文化多年的著名學者;陳忠坤是作家、出版人,他這本書是我寫的序。以上這些書,在拼多多的多個旗艦店上都有。

 

如今,讀書已經不能改變命運。但是,它能改變靈魂,可以校正我們看待世界的視角。


09
大學同窗蓄謀五一節在福州一醉,紀念三十功名塵與土。我有事去不了,只喚他們多發點照片和視頻,且讓我看看,有沒有誰比我更顯蒼老。離別尚是青春期,重逢已然更年期。我們都被歲月搞大了肚子,也搞亂了內分泌。

 

2005年第一次畢業聚會,同學們都帶著兩三歲的娃。第二次聚會,那些娃都不見了,因為到了叛逆期,不願跟父母廝混。而這一次,多數同學連老伴都不帶了,估計老伴也知曉他們的荷爾蒙指數,斷無可能在這種聚會上老房子起火。

 

這回大家都準備帶上各自兒女的資料照片,約好現場相親。時光,把我們搞成了跳廣場舞的樣子。很難概述我的三十年,我們這代的三十年,中國的三十年。波詭雲譎,恍如隔世。跟我一樣對1995刻骨銘心的,或許只有三峽移民。我們都在90年代中期背井離鄉,去往不得已去的地方。

 

十年前,我每月負責做電廠呈送上級部門的報表,當時電費統計裡有一項是“三峽工程建設基金附加”,亦即是說,全國人民都曾為三峽的建設出過錢。但是不管我們出過多少電費,真正作出最大貢獻和犧牲的,還是三峽移民。

 

時代的洪流傾瀉而來,湮沒了每個人臉上的張惶無措。所有的人,都註定背著鍋碗瓢盆,向未知的異鄉遷徙,向無聲的年月遷徙,這是宿命。

 

我們是無根的草,無翅的蒲公英,命運讓我們去哪,就得去哪。我們在時間的高鐵上,僅僅打了個盹,就發現千里山河已經遠遠拋在身後。所有的年份,包括1995,都是前世的情人,不願跟我們搭腔半句,只留下一個殘影,讓我們用一生去追憶。

 

管理署

一言以蔽之,管理就是化繁為簡,系統經營,講究效率,績效次之。管理署收集各種社會訊息供參考,一起改善管理效率和效績。

 

上載日期:202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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